〈劍訣〉隱晦其辭的原因 ——《手臂錄》解讀(十)

背景資料

        以〈劍訣〉為本,透過《手臂錄》中的各種線索,嘗試將漁陽老人的劍術從「訣」還原為「說」,可見〈將〈劍訣〉化為〈劍說〉〉一文。而當中內容的解讀及說明,亦已經用了多篇文章詳述了。

        簡言之,漁洋老人的劍法,主要手法有四種:斫杆、削粘、提拿及挑打;而身法進退亦詳載於龍、虎二門之中。

        而其以短破長的秘訣,不過是「開門」、「列身誘之」及「撲身槍尖逼使發」,並不特別,看起來相當簡單。

        既然這麼簡單易明,吳修齡為何不明明白白地講出來呢?

表面原因:對漁陽老人的承諾

        在〈劍訣〉序中,吳修齡寫道:「漁陽老人教余劍術,且曰:『此技世之久絕,君得之,慎勿輕傳于人。』余恐此技終致不傳,又顧念老人之語,故不著說而作訣焉」

        這一理由,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。

        但除了對漁陽老人的承諾之外,真的沒有其他原因了嗎?

        我相信並不如此,因為吳修齡若真的這麼重視漁陽老人的承諾,就應該連〈劍訣〉都不要寫,乾脆讓其失傳好了。

        從吳修齡的生平看,他並非以教授武藝為業,劍法成不了商業機密。如果「慎莫輕傳于人」的原因是怕壞人得到後用來為非作歹,寫成「訣」亦很可能為壞人所得,使得這理由也變得不成理由。

深層原因:恐被人看破,反成無用之物

        既然敢寫書,就是不怕壞人學會,那為甚麼還要神神秘秘呢?我相信更重要是怕這一門劍術,會因為太多人懂,而反而變成沒有用的東西。從〈行著〉中作者有說:

        萬派歸宗之法,以一制百,神妙絕倫,然不可輕用,用則為人看破,便至世諦流市,反成無用之物。

        始終,劍術這東西是「此技世之久絕」的東西,沒有多少人會。正因為其本體的的神秘性,就像魔術一樣,透過「知打不知」來獲得效果。

        若果魔術的神秘性消失了,大家都知道其手法做法,那他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;而在擅於用槍的作者眼中,劍法也正是如此的一樣東西。

若非易懂的技巧,根本不必擔心為人看破

        所以當作者五十多歲時,自感自己年時已高,「余恐此技終致不傳」,「在今即無傳人,形於楮墨,萬不得已也。」「又顧念老人之語,故不著說而作訣焉。」所以神秘兮兮地寫了這一篇〈劍訣〉。但當〈劍訣〉完成了之後,卻又補充說「劍訣實有所隱,恐古人之心,終致淹沒,故又作後劍訣一絕微露之。」

        其實作者在決定作訣的同時 ,就證明了漁陽老人的劍法,是非常簡明易明的技巧。若不是非常易懂的技巧,作者根本不必擔心為人所看破,而故作神秘地作「訣」而不著「說」。但作為一個出謎者,所害怕的不是別人猜中,反而是別人猜不中,白白浪費心機。

        我相信正是這個原因,也很慶幸吳修齡先生能一直活到快七十歲,在他所編的《手臂錄》中[1],很刻意地再加入了一些提示的線索,協助我們去研究漁陽老人的劍法。

〈劍訣〉只是一個「索引」、「目錄」

        吳修齡在書中其實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,但一般人只集中注意力去研讀「本文」,也就是〈劍訣〉和〈後劍訣〉本身。

        我認為這兩篇「本文」只是一個「索引」,一個「目錄」,只是引導你在其他篇章找到需要的資料。如果一直在這兩篇上打轉,想去研究劍法的話,那只是緣木求魚,因為裡面隱晦的文字,告訴不了你具體的方法。

        例如〈後劍訣〉一篇整體而言,就是簡單地說明:破槍的確要用砍杆之法,但下殺手一定要用戳(刺),所謂一寸長一寸強,必然要用最長的部位攻擊到最遠的地方去殺傷敵人。

        而且不要想直接殺傷其身體部位,而是當一個「黠者」去「捨身取手」,攻擊對方伸得最近自己的地方,這正是在〈古論註〉中就提過的「先扎手和腳」了。

萬法歸宗:手、身、步法俱備前文諸法中

        當我們了解了原作者的這份心意之後,我們應該明白,漁陽老人的劍法,並不能單單看那兩篇劍訣。因此凡是對劍術有志之士,也應仔細研讀《手臂錄》的相關篇章,正如吳修齡在《手臂錄》中〈行著篇〉裡「萬法歸宗」一條所說:

        在今即無傳人,形於楮墨,萬不得已也。故孫真人以宮禁方三十,摻之千金方三十卷中,以俟後之識者。萬派歸宗,手法、身法、步法俱於備前文諸法中,真如之書亦然。好學深思之志士,能默識之。

        因此當我們想要解讀〈劍訣〉及〈後劍訣〉這兩篇隱晦的文章,我們得像解謎一樣,將兩篇視為謎面,而在《手臂錄》的其他篇章中,尋找具體的答案了。


[1] 按作者自序,《手臂錄》當編成於康熙十八年八月。詳見 吳修齡生平略述 一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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